战火初熄,波斯古老的土地上,一场没有炮火的较量已然开局。曾是盟友的三方——衰落的大英、崛起的苏联、新贵美国——目光齐聚,为的正是伊朗的未来与地下滚滚的黑色黄金。
这场博弈的核心,是伊朗如何在巨头环伺中求生。它小心翼翼地在大国间腾挪,时而借力,时而妥协,每一步都走在悬崖边缘。第一场硬仗,便是如何请走盘踞北方的苏军。
熊抱:甩开北方的阴影
二战期间,为打通援苏生命线,英苏军队依据协议驻扎伊朗,确保“波斯走廊”畅通。协议写明,战后六个月内必须撤离。最后期限——1946年3月2日——迫在眉睫。
英国纵有万般不舍,国力衰退也是事实,只得履行承诺。美国人更干脆,新年前夜就已拔营走人。唯独北方的苏联军队,像生了根一样赖着不走,还玩起了危险的切香肠游戏。
莫斯科的算盘响亮:锁定伊朗北部的阿塞拜疆和库尔德斯坦。这两个地区本就与中央政府离心力强,苏军一到,更是推波助澜。他们扶持亲苏地方势力,炮制了所谓的“阿塞拜疆自治共和国”和“库尔德人民共和国”。意图昭然若揭:先搞分裂,再制造“民意”要求并入苏联。如此,苏联不仅能攫取一块战略屏障,更能顺势逼近梦寐以求的波斯湾。
德黑兰的国王穆罕默德·礼萨·巴列维坐立不安。他试图派兵平叛,却被苏军处处刁难,受阻难进。伊朗政府清醒地认识到,不把苏联这股势力清除,国家随时有被肢解的危险。
走投无路的伊朗只能向西方求援,并将苏联的行径摆上了新成立的联合国台面。苏联成了安理会成立后的首个被告,颜面扫地。美英心照不宣,推波助澜,鼓励伊朗将事件闹大。美国仗着撤军早,站在道德高地振臂高呼,要求苏联遵守国际公约。
华盛顿的政界,以凯南等为代表,敏锐地嗅出了冷战的早期信号。他们视苏联在伊朗的动作,为其全球扩张的一部分。美国于是摆出一副卫道士的姿态。面对美英联手的外交压力和国际舆论的谴责,莫斯科最终顶不住了。一番讨价还价后,1946年5月,最后一批苏军撤离。
失去靠山,那两个“共和国”瞬间烟消云散。年底,伊朗政府军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收复了失地。这场危机中,伊朗靠着巧妙利用大国矛盾,特别是借助美国的援手,成功将苏联势力驱逐出境,赢下了第一回合。
“朋友”的代价:美国鹰来了
在许多伊朗人最初的想象里,美国似乎是个不坏的选择。它没有英国那样漫长的殖民史,不像苏联那样咄咄逼人的领土胃口。早在1943年,美国务院就有备忘录勾勒其定位:一个公正的调停者,帮助伊朗抵挡英苏侵蚀,维护独立。美国人心里盘算着自己的利益,嘴上却披着一层道德外衣,觉得自己介入波斯是纯粹的善举,没人会质疑。
这种“美国例外论”的自我感觉良好,多少有些天真。实际上,美国对伊朗这块富饶之地的兴趣,丝毫不逊于别人。二战极大地消耗了美国的石油储备,战略家们的目光不得不投向远方。伊朗丰富的石油资源,自然成了美国政府和石油巨头眼中的下一个目标。
当美国高谈阔论其“纯洁”动机时,私底下却积极支持本国石油公司打入伊朗,试图从英苏既有的地盘上分一杯羹。这理所当然地引起了伦敦和莫斯科的强烈警惕和抵制。围绕石油租让权的明争暗斗,让伊朗早已成为三大国较力的角斗场。
美国的形象,也从一个遥远、似乎理想化的“解放者”,迅速变成了一个近在眼前、目的不明的“麻烦制造者”。就连美国内部,政府部门间也意见不一,驻伊顾问团和军队各自为政,让伊朗对这个新来的“朋友”充满困惑与戒备。
苏联撤军后,美国更是毫无保留地开始填补权力真空。华盛顿在1945年决定继续维持驻伊军事代表团,美其名曰协助伊朗发展现代化军队,实则是想彻底挤走英苏影响,自己一家独大。他们深信自己的介入是为了波斯人好。
到1947年,美国不仅续签还扩大了军事顾问协议,深入训练伊朗军警。中情局前身也在德黑兰设立了情报站。美国大使馆规模急剧膨胀。美国以保护者的姿态,一步步加深了对伊朗的渗透与控制。
石油绞索:老狮子的挣扎
送走了北方的熊,又迎来了善变的鹰,而伊朗土地上还有一个更难缠、在此盘踞已久的老对手——大英帝国。对美国而言,英国是它在伊朗全面施加影响前,必须搬开的最后一块绊脚石。
英国在伊朗的根基,深植于一个庞然大物——英伊石油公司。它早已超越一家普通企业,活脱脱是一个“国中之国”。这家公司控制的特许开采地占伊朗国土面积六分之一,拥有自己的港口、铁路、机场甚至保安部队。从1914年到1950年,它在伊朗土地上榨取了高达50亿美元的惊人利润。
最令伊朗人无法忍受的,是那种赤裸裸的剥削与不公。1950年,公司利润近2亿英镑,大股东英国政府凭税收拿走5000万,而作为资源主权国的伊朗,到手的却只有可怜的1600万。更荒唐的是,公司高层没有一个伊朗人。伊朗如果想从自家油井里买油自用,价格居然比卖到英国本土还贵。
二战后的伊朗经济凋敝,百废待兴,急需资金投入国家建设。议会雄心勃勃地推出“七年发展计划”,资金来源的大头,正是石油收入。当伊朗政府满怀希望地找英伊石油公司谈,想提高分成比例时,迎接他们的是英国人傲慢而居高临下的拒绝。
外援指望不上,国家的经济命脉又被这样一家外国公司死死捏在手里,伊朗人的屈辱与愤怒彻底被点燃。在全球民族解放运动的浪潮下,伊朗国内的爱国主义高涨。一个简单而有力的念头迅速深入人心:只要将英伊石油公司收归国有,伊朗的一切问题就能迎刃而解!
于是,从40年代末起,一场声势浩大的石油国有化运动席卷伊朗,矛头直指英国。英伊关系直线坠落,这正好为美国进一步排挤英国势力,掌控局面提供了绝佳的时机。
在这场持续多年的德黑兰牌局中,三个巨头各怀鬼胎,争夺得异常激烈。苏联因手段过于强硬和目标过于暴露,最先被挤出局。英国则因其殖民者的贪婪和守旧,亲手挖松了自己在伊朗的根基。而美国,凭借其日益增长的国力、相对灵活的外交手腕,以及“自由民主”这层漂亮的糖衣,巧妙地在这场混战中扩大了自身的影响。
伊朗虽然暂时避免了国土分裂的危机,成功驱逐了北方的威胁,但并未赢得真正的独立自主。它只是挣脱了一个老玩家的束缚,又落入了新玩家的视野。这场二战后的三方角力,深刻地塑造了伊朗此后几十年的历史轨迹,也为未来更多未解的冲突埋下了伏笔。而大国逐利的逻辑,一如既往地冰冷而残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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